她赶紧揉了揉眼睛，跟着起床。
两人洗漱后，一前一后出了门。
却不想，他在前头健步如飞，又平又稳。
倒是慕容皎跟在后头气喘吁吁，忍不住开口。
“萧昀，你走慢点，我跟不上了。”
萧昀皱了皱眉，脚步却慢了些。
到了知青点，十几个知青正在吃早饭。
见萧昀来了，王大勇赶紧跑过来，给他塞了个馒头。
“厉哥，今儿个改善伙食，吃白面馒头。
你吃，别叫慕容皎瞧见了。”
话还没说完，就看到了萧昀身后的慕容皎。
王大勇皱起眉头，瞪着她。
“慕容皎，你来这儿干啥？
咋，贫下中农来视察工作？”
慕容皎跟萧昀结婚后好吃懒做，知青点的人看不过去。
说了她几次，她一开口就说知青们是资本主义做派，看不上她这贫下中农。
这顶帽子扣下来，大伙儿还咋说？
因此，知青点的人都不喜欢她。
尤其是王大勇，他跟萧昀是一个大院的。
打小受了萧昀照顾，把萧昀当亲哥一样。
见萧昀被慕容皎害得瞎了眼，连口饱饭都吃不上，别提多烦慕容皎了。
萧昀没接馒头，打了碗稀粥喝了两口。
“给她。”
“厉哥……”
王大勇不情不愿，把馒头递给慕容皎。
慕容皎拿过馒头掰下一小半，剩下的塞给萧昀。
“你也吃，我不大饿。”
王大勇见慕容皎还算识趣，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。
萧昀没吭声，三两口吃完了馒头。
吃完早饭，知青们拿着镰刀下田割稻。
村里人在村长的带领下，也干得热火朝天。
见到慕容皎来了，大伙儿都停下手里的活儿。
“哟，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？有人居然主动下田干活儿了？”
“估摸着是心虚，干点活儿挣表现呢！萧知青，你可别被她骗了……”
村长皱起眉头，镰刀挥得飞快。
“干啥呢干啥呢？都拿嘴干活儿？
耽搁了农务生产，年底还想拿奖状？抓点紧……”
慕容皎像是没听到挤兑的话，拿着镰刀走到一旁。
她小时候跟爷爷奶奶干过农活，虽然一开始有些生疏。
不过很快就干顺了，动作快起来，一点不比其他知青差。
萧昀虽然看不见，但听见身边淅淅索索的声响，也知道慕容皎没偷懒。
总觉得，慕容皎变了。
干完活回到知青点，老远就闻到了香喷喷的肉包子味儿。
知青们拿着饭盒，排起了长队。
王大勇自己拿了一个肉包子，又给萧昀拿了一个。
萧昀冲慕容皎抬了抬下巴，拿着饭盒准备去打稀粥。
“给她吃。”
王大勇把肉包递给慕容皎，自己三两口吃完，一脸意犹未尽。
“一个人挣工分，两张嘴吃饭？
萧昀，你本来就吃照顾。咋好意思带你媳妇一块吃？
你眼睛瞎了，脸也不要了？”
张春牛梗着脖子，看着慕容皎手里的肉包子，满脸写着不乐意。
他们知青每人都才一个肉包子，一口就没了。
自己都不够吃，凭啥还要分给萧昀的女人？
没等萧昀出声，王大勇先站起身。
“张春牛，你说谁不要脸呢？
我哥干的活儿一点不比你少，他把自己的肉包子让给慕容皎吃，咋就不行？”
张春牛可不管那么多，咬牙上前，抢过肉包子。
“平时他就一个人干活儿，打饭却要供两个人吃，这不是占咱们便宜是啥？
慕容皎平时不干活儿，听说今天有肉包子，才争了个表现。
今天这肉包子，他跟慕容皎都没资格吃。”
周围的知青们一边吃着肉包子，一边帮腔。
“是啊，萧昀现在一天连三个工分都挣不着。
他确实没资格吃这肉包，他那份给咱分了。”
王大勇看着这群白眼狼，气得不轻。
“以前我哥拿自己粮票肉票贴补你们，你们都忘了？
养不熟的白眼狼，今儿个这肉包是我哥的，谁都抢不走。”
他扑过去，就要抢肉包子。
眼见两人要打起来，萧昀不轻不重把饭盒放到灶上。
吧嗒一声，四周瞬间安静下来。
“直说，想咋办？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叫知青们都不敢吭声。
下乡的时候，萧昀是他们的队长。
知青队伍里，就没不怕他的。
最后，张春牛咬咬牙站了出来。
“咱们想跟你拆伙，以后各吃各的，谁都不占便宜。”
王大勇一听急了，厉哥现在眼睛瞎了，把他撇开不是看着他饿死吗？
“你们……”
“行，拆伙，我跟慕容皎单过。”
萧昀脸色如常，循着声音走到张春牛跟前，扣着他的手微微使劲儿。
“今天这肉包，该慕容皎吃，她出了力。”
那双灰蒙蒙的眼明明啥都看不见，却叫张春牛后背发凉。
他觉得手都要被拧断了，咬着牙才没叫出声。
不情不愿，把肉包还给萧昀。
“给。”
萧昀把肉包递给慕容皎，打了一碗粥转身就走。
“回家。”
慕容皎点点头，跟了上去。
等人走远，张春牛才敢嘟囔出声。
“哼，一个破鞋，当宝贝一样……”
回家后，慕容皎把粥分了分。
肉包子掰了大半给萧昀，默默吃完了饭。
兜里没有一分钱，吃完这顿还不知道下顿咋办。
吃了饭，慕容皎把碗洗干净，准备去菜园子里转转。
一开门，就见王大勇送东西来了。
“哥，我给ᴊsɢ你拿了半斤米和三两油。
拆伙了，该你的得拿回来。”
王大勇嘴角带着淤青，看得出这点东西要的并不轻松。
他把东西拎进屋，想找个地方藏起来。
瞥见慕容皎在那盯着，皱了皱眉。
慕容皎了然，背着锄头出了门。
“我去菜园了。”
人走后，王大勇把东西藏进柴堆。
“哥，这点东西你省着点吃。
挨到发补贴，我再给你买点粮食。
别叫慕容皎知道，又送娘家去。
大不了我少吃两口，紧紧巴巴也能过。”
萧昀皱了皱眉，抠开墙缝，摸出一个油纸包，里头是一个手表。
“大勇，把这手表卖了，帮我拍一封电报回去。
其他的，买点粮食回来。
你的补贴，自己留着。”
王大勇不乐意，把手表推回去。
“厉哥，你眼睛出事那会儿，都没拍电报回家求他们。
现在，为了慕容皎要跟他们低头了？
慕容皎，不配你对她好。”
王大勇是真替萧昀不值，要不是摊上慕容皎这个丧门星，也不会去求家里。
那一家子，等着看他笑话呢！
萧昀抓住王大勇的手，把手表塞给他。
“少废话，让你拍就拍。”
不光是为了慕容皎，他现在这样，连自己都养不活，还会拖累大勇，也没啥好傲气的了。
王大勇张了张嘴，只能点头。
“知道了。”
慕容皎背着锄头来到菜园，看着比人还高的野草叹了口气。
家里没粮，园里没菜，要不了两天就得饿死。
她准备把地整一整，回头想办法弄点菜苗种上，这样能保证秋冬有菜吃。
正干得热火朝天，就听见村里几个婶子来了。
为首的李寡妇瞥见慕容皎在干活儿，白眼都翻上了天。
“哎哟哟，我说咋这么骚气冲天呢？
原来，是有个骚狐狸在这儿呢！
这儿也没个男人，不知道她装给谁看呢？”
李寡妇前年没了男人，平时跟王赖子勾勾搭搭不清不楚。
慕容皎一来，王赖子就不搭理她了。
现在，更是跑的没影儿了，这笔帐她可算在慕容皎头上呢！
这两天被村里人阴阳怪气，现在又被人指着鼻子骂。
慕容皎再好的素质，也忍不下去。
“说谁呢？满嘴喷粪，出门吃屎了？”
李寡妇手里的铲子一拍，叉着腰呸了一口。
“谁应声我骂谁，骚狐狸，臭破鞋。
哎哟……”
还没骂完，就跌进了身后林红杏挑的粪桶里。
嘴张着，喝了几大口粪水。
这下，李寡妇骂不出来了。
“哎哟，你这丧门星，真晦气，谁拉我一把？”
粪桶太滑，李寡妇跟个乌龟一样在里头扑腾着起不来。
其他人早退开老远，嫌臭不肯上前。
妇女主任萧燕正好过来，用铲子把李寡妇撬出粪桶。
“行了，赶紧回去洗洗，臭得熏人。”
李寡妇浑身粪水，骂骂咧咧的跑回家了。
“该干嘛干嘛去。”
萧燕赶跑了其他人，皱眉看了慕容皎一眼。
转身走到自家菜园子里，扯了点菜苗给她。
“现在种上这波辣椒茄子，秋上还能吃一茬。”
萧燕虽然看不惯慕容皎好吃懒做，但是个热心肠。
平时，知青们有啥困难，都乐意帮一把。
“萧知青是个好同志，你好好跟他过。
有啥困难，跟村里反应，村里会尽量帮你们解决。”
慕容皎抹了把头上的汗，接过菜苗种上。
“谢谢您燕婶子，以前是我傻。
以后，会好好过日子。”
种完菜回到家，见萧昀正在灶前点火。
他看不见，火柴点燃后扔不进灶膛。
地上洒落一地烧完的火柴梗，边上就是干柴，一不小心就会引起火灾。
慕容皎赶紧放下锄头上前，拿过火柴。
“我来做饭吧，你帮忙提一桶水进来，我提不动。”
萧昀没出声，挽起袖子摸到木桶出了门。
外头装了压水器，把水压进桶里就成。
水井有盖，掉不下去。
慕容皎烧起火，抬眼见到灶台上摆着王大勇拎来的米跟油。
抓了两把淘洗干净，下锅熬粥。
家里连个就粥的咸菜都没有，两个大活人，靠这点粥水可填不饱肚子。
尤其是萧昀，他现在需要营养。
慕容皎头一回体会到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难处。
粥熬好，萧昀照旧先让慕容皎盛。
然后盛了剩下的，吃得干干净净。
晚上躺在床上，慕容皎想跟萧昀说话。
还没张嘴，萧昀就背过身。
“睡了……”
慕容皎：“……”
你可以再敷衍一点？不过人家不乐意搭理她，她也没再出声。
————
第二天天还没亮，慕容皎早早起床熬好粥。
萧昀从外头打了水进屋洗漱，两人一块吃完出门上工。
现在他们拆伙单过，不用去知青点，直接下田就成。
从这条路下田，萧昀不大熟悉，几次都差点跌倒。
好不容易到了田里，身上都是泥。
他拿起镰刀，二话不说开始干活儿。
慕容皎跟在他身边，跟他一块干。
没多会儿，村长他们也来了。
见两人汗流浃背，不由赞许的点了点头，带着其他人加入了队伍。
等到日头升得老高，张春牛他们才来。
拎着镰刀，吊儿郎当的下了田。
“哎哟，今天早上这顿饭吃的可真饱。
萧昀，你吃饱了吗？干活儿咋没劲儿啊？”
村长皱眉，瞪了张春牛一眼。
“人萧昀早就来干活儿了，哪像你们偷懒耍滑。
来的最晚，走的最早。
今天这五亩田收不完，一个工分都没有。”
平白无故被训了一顿，张春牛满肚子不乐意，狠狠瞪了萧昀一眼。
大伙儿齐心协力，很快收完了五亩田的水稻。
眼见天都要黑了，村长让人放水把田泡上。
过两天耕完田，就能下秧苗了。
萧昀抹了把汗，起身准备回家。
冷不丁绊了一跤，摔在田里，身上溅了不少泥水。
张春牛叉着腰，得意的大笑。
“路都走不稳，村长还夸呢？
我给你砍根棍子，你拄着去城里，摆个摊给人算命，咋样？”
听着那刺耳的嘲笑，萧昀握紧双拳。
没人比他更讨厌现在这个无能的自己，曾经他也是满腔热血想要报效祖国。
可现在，却变成了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废物。
忽然，慕容皎的声音在身边响起。
“萧昀就算看不见，也比你强。
他有文化，肯吃苦，人还聪明。
干点啥都能养活自己，哪像你？不能吃集体饭就会饿死。
我给你支个招，回头去城里摆个碗。
求求大爷大妈，看能不能给你口馊饭吃。”
慕容皎上前，蹲在萧昀跟前，故意大声道。
“萧昀，我刚扭了脚，你扶我回去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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