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翌然刚让司机吹完气,听见动静皱了皱眉头,从警多年培养起的敏感神经忽地一紧,他做了个手势,阻止司机把车窗升上去,接着往车内探头,看到了坐在后座上的两个人,其中一个好似跟他有着不解之缘,想忘掉这张脸都难。
“怎么回事?”他问,简单几个字,带着不容忽视的逼迫。
陆翌然打断他:“我没问你。”
他视线转到温澜身上,她的身体姿态僵硬,紧紧缩在门边,手背上绷着几条青筋,忽然扭过头来和他对视,黑暗中那双圆溜溜的杏眼格外明亮,闪烁着潋滟的光,像是哭了又像是没有。
陆翌然意识到了什么,他走到后座敲了敲车窗:“下车。”
温澜就在等这句话,她把包往身上一挎,匆忙打开车门要走,但张治年没让。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哪来的一时意气,放在平时是根本不会干出这种事的,可能是温澜突如其来的抗拒,挫伤了他一部分的自尊心,张治年也觉得委屈,他到底干什么了?
身体比脑子先行动, 他伸出手拉住温澜的包包肩带,抬眼不服气地看着陆翌然:“我们违法了?”
温澜被他一扯,心里更慌了,求救似地望着面前的人,此时此刻,没有什么能比这身制服更能给她安全感了。
她希望陆翌然可以帮她,她也相信他会帮她。
陆翌然对这眼神太过熟悉,处在危机中的人经常会投来这样的眼神,破碎又无助,里面又燃烧着迫切的火苗,让他肾上腺素无端飙高,陡升一种使命感。
他往前走了一步,眼睛危险地眯起来,伸出手指指着张治年,言语充满警告意味:“松手,听见没?”
张治年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敌意,他十分不爽,但对方身上的制服,肩头的记录仪都让他心有畏惧,无奈松了手,温澜就趁这个机会迅速下了车,躲在了陆翌然身后。
陆翌然用余光瞄了眼背后的女人,低着头又捏着裙角,紧紧咬着下唇,从他的视角看过去,腮帮子微微鼓起来,像只受了惊的兔子。
张治年也跟着下了车,站在陆翌然面前,梗着脖子,理直气壮:“怎么了,警察同志?我又没酒驾。”
陆翌然低头掏记录仪:“但你们两个坐后排没系安全带。”
张治年不吭声了,倒是温澜听见这话,从背后怯生生探出头:“坐后排也要系安全带?”
“嗯。”陆翌然淡淡地应了一声,不客气地瞟了她一眼:“你去读一读交通法吧,一天三回也是罕见,上赶着送业绩呢?”
温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,小声说了句:“不好意思哈。”
陆翌然不接话了,专心走他的流程,但张治年在旁边脸色一变,他从两个人奇特的氛围中,捕捉到了点不寻常的东西,心里更加堵得难受,觉得今天完全是被温澜摆了一道。
处理完就该放人走了,张治年站在车门边,喊温澜上车,温澜一动不动,就缩在陆翌然身边。张治年摁下心头不快,摆出笑脸问:“你们认识?”
“认识。”温澜飞快地接上去,她不敢看陆翌然,内心希望他不要当场揭穿她的谎言。
陆翌然往她那边扫了一眼,张口想说什么,最后也没说话,张治年又在那坚持了一会,还是识相地上车了,他从车窗里伸出手跟温澜告别,说着:“乔老师,明天见。”
“明天见。”温澜笑得勉强,她还是做到了成熟得体,没有让这桩小事性质升级,而且她也相信,明天再看见张治年,对方一定会当做无事发生,毫无芥蒂地对待她,起码表面上是的。张治年就是这种会处理各种情绪的人,永远不会让对方下不了台,也不会让自己难堪。
车辆慢慢消失在视野里,温澜才放下了心,刚想开口道谢,旁边冷冷地飘来一句:“我认识你?”
一抬头,见陆翌然正盯着自己,眼神里带点戏谑,还有一丝不悦,温澜在脸上堆起谄媚:“警民一家亲嘛。”
陆翌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,摆摆手:“你可以走了,家在这附近吗?”
“对。”温澜回答,她仍有几分忐忑,加上天色已晚,到她住的旧小区还有一条没什么人的弄堂,附近有工地在施工,偶尔会有建筑工人聚在巷口抽烟,温澜每次从那边过都提心吊胆的,尤其是今天,特别不想一个人走。
想到这,她不禁抬头问:“警察同志,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啊?”
陆翌然都打算走了,听见这话脚下一滞,转过身来重新审视面前的女人,见她一脸真挚,圆眼睛眨呀眨,似在无声诉说哀求,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。
他只能又走回来,问:“你不能一个人回家?”
温澜一口咬定:“不能,我害怕。”
如果说方才开口时还有些紧张,怕对方生起气来,劈头盖脸把她骂一顿,现在已经无所畏惧了。她看出来,这个年轻的交警哪怕不够热心肠,也是个热爱工作,富有正义感的有志青年,绝对不会无情拒绝她这位良民的请求,何况她确实是怕走夜路。
陆翌然极少碰到这类情况,送人回家这种事应该找民警吧?起码他的职业生涯从没见过这种厚脸皮的人,不免产生了怀疑,上下打量她。
温澜面不改色,勇敢地迎上他的审视,还主动加了一句:“我一个人住,家里没人,真的不安全。”
陆翌然跟她僵持了一ᴊsɢ会,终于松了口,问:“你住哪?”
温澜指给他:“就马路那边,xx小区,你知道的吧,哪里都是老房子,治安确实有待加强的。”
陆翌然听她话里意思,是这趟他非走不可了,也觉得有点好笑,他没了办法,扔下一句:“那你在这等会。”就走开去,和其他同事交流着什么,温澜不安地探头张望,见他拍拍同事的肩膀,没多久就回到她身边,说道:“走吧。”
其实从路口到小区,也就十几分钟路程,算不上太远的距离,这条路温澜平时走了无数遍,但这次走心境特别不一样。她偷偷瞄陆翌然,那身制服在她眼里仿佛散发着神圣的光芒,让她心情平和,无比舒畅。
“你们今天怎么一直站岗啊,平时没这么勤快嘛。”温澜试着聊天,但是陆翌然像是打定主意似的,根本无视了她的搭讪,不过这也打击不到温澜的积极性,她在他身边一步一步走,头顶的月光温柔地洒下来,小巷的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拖得老长。
温澜看着地面两道人影,陆翌然比她高不少,连影子都比她瘦长,她就往前赶了几步,让他们的影子齐平,才心满意足,低低笑出声。
陆翌然瞥了她一眼,不明白她在笑什么,不过出于职责考虑,他还是多问了一句:“刚刚车上那个男的是谁?”
温澜老实交代:“是我学校的同事。”
“他对你做了什么吗,我看当时车里的情况不太对。”
陆翌然只是例行盘问,一些警校出来后的习惯,说是职业病也不为过,但这话听在温澜耳朵里已经是十足的关心了,她不禁大受感动。
难怪都说人民警察为人民呢,就连这么个素不相识的小交警都会关心她的安危,实在太过可靠了!温澜百感交集,反倒安慰起他:“别担心,张老师估计就是一时糊涂,其实也没对我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。”
陆翌然毫无感情地来了一句:“等有实际伤害就晚了。”
温澜心里一暖,不免多看了他几眼。今晚月色撩人,闷热在深夜褪去,空气都变得干燥温和,陆翌然把她送到小区门口,又对她嘱咐了什么,温澜完全没有听进去。她看见暧昧的光线笼罩在陆翌然立体的五官上,镌刻出更加深邃的阴影,他的嘴巴一张一合,声音也蛮动听的,在夜晚的沉默中被不断不断放大。
温澜后来想,一定是太过美好的夏夜对她施放了什么魔法,让她色欲熏心,淫虫上脑,就在陆翌然扭头要走的时候,她竟然追上去几步,拉住了他的袖子。
制服的面料比她想象的要柔软一些,摸起来薄薄的,她的指尖甚至触到了底下坚实的皮肤。温澜心脏就像失控的车辆,在无人区一路狂奔,根本停不下来,她声音都在颤抖,大着胆子问:“警察同志,我能加你微信吗?”
温澜梦游一样回到家,在玄关把鞋一甩就直奔卧室,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,把脸埋在枕头里,恨不得把自己闷死。
你怎么想的啊,啊?你怎么开得了那个口?
她心里不断自我追问,觉得刚才一定是被下了降头,被脏东西附体了才会说出这么胆大妄为的话。
温澜一股脑坐起来,脑子里全是方才的画面,记忆太过新鲜了,就在她眼前扑腾扑腾。她清晰地记得自己问出那句话之后,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,随即眉眼都沉下来,气压变得极低,嘴角绷成直线,说出口的话也像结了寒冰:“不能,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。”
温澜鬼迷心窍,紧接着问了一句:“那不是工作时间就可以?”
话说完,连她自己都觉得太不像话了,对着公职人员大放厥词,不依不饶的,实在过于荒谬。但她的嘴跑在脑子前头,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脏水,这会也只能硬着头皮站着,煎熬地等待他的回答。
陆翌然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类情况了,队里的同事或多或少也在马路上收到过女性的搭讪和表白,大部分是冲着这身制服来的。维持秩序主持公道是他们的天职,陆翌然从不觉得这有什么光环,这份职业和天下所有工作一样,都需要早出晚归,按照章程法律行事,不该有什么过分的滤镜。
他看着温澜期盼的双眼,心里一阵烦躁,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也被一厢情愿的脑补冲昏了头。陆翌然挺直了腰杆,一字一句对她说道:“平时我们不会见面,所以不要想这种事了,早点回家。”
这无疑是一盆飘着冰碴子的冷水,对着温澜顶头浇下,大热天让她脑袋瓜瞬间清醒了。她怔怔地望着陆翌然远去的身影,只想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。
陆翌然收了工回去换了便服,走出交警大队时,已经快四点了,远处的稀薄的云层透着灰蒙蒙的亮,天光初现,这个季节的白天尤其漫长。陆翌然对着一无所有的天空发了会呆,才低头继续赶路。
他家就住在单位附近,上下班连交通工具都省了,方便是方便,加班也变得更频繁了。不过他并不抗拒工作,比起来,他更不想回家。
陆翌然从电梯出来,嵌动密码锁,轻轻推开门,坐在玄关换了鞋,鞋架上整齐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鞋,陆翌然把自己的皮鞋放在了最底下,起身走进客厅。
他不敢开灯,怕吵醒卧室里的人,就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,在厨房拿玻璃杯倒水喝,突然“啪嗒”一声,客厅的灯全亮了,陆翌然回头,看到陈熙熙站在客厅中央,对他怒目而视。
陆翌然叹了口气:“又怎么了?”
陈熙熙攥紧小拳头:“你答应过,今天会早点下班陪我写作业的!”
陆翌然皱了皱眉头,仔细回忆了下,他确实说过这话,但当时只是随口一句无心许诺,没想到这小子较真了,他把杯子搁在餐桌上,站直了给他道歉:“对不起,有工作。”
陈熙熙像是气极了,一张脸涨得通红,扯着嗓子歇斯底里:“你总是有工作!说话不算数!”
陆翌然看了看墙上的时钟,低声警告:“轻点,小心别人告你扰民。”
陈熙熙像是没听见,他快步朝他冲过来,站在他面前,脸几乎要贴上来,眼眶里不知何时开始蓄水:“你为什么老是食言,这样我还会相信你吗!”
陈熙熙已经十三岁了,个头蹿得极快,陆翌然发现他都快到自己下巴了,不禁问:“你是不是又长高了?”
陈熙熙一愣,随即骄傲回答:“一米七五了。”
陆翌然眉头微蹙,刚想说什么,忽然发现陈熙熙的额头有一片红肿,心头一紧,赶紧扳着他的肩膀,把他推到明亮处仔细查看。
“干什么啊!”陈熙熙激烈反抗,但被陆翌然抓着手腕,动弹不得,他一急抬脚就踹。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情绪一激动,就跟一头疯牛一样,陆翌然没有防备,被踹得晃了几步,他火气也上来了,揪住他的双臂一下别到背后,把陈熙熙像犯人一样压在沙发上。
陈熙熙吃痛,开始发狠谩骂,嘴里不断飚着垃圾话,陆翌然听不下去,刚要呵斥,发现他手肘和手腕处也有几处伤,破开的皮露出里面血红色的肉,顿时意识到情况不简单。
他沉下脸逼问:“你伤怎么来的?又打架了?”
陈熙熙哪里受过这种待遇,他被压制着起不来,侧脸被压在沙发坐垫上,身体和尊严承受着双重屈辱,发泄式地大喊着:“管你什么事!你又不是我爸!”
陆翌然冷笑:“我要是你爸,你早被我教育了,还能在这嘴硬?”
陈熙熙挣扎了好一会,力气也泻尽了,手脚发软,又不甘心求饶,只能咬着牙:“你先放开我。”
陆翌然警告:“放开你可以,但不许动粗,你这是袭警我告诉你。”
陈熙熙嘴硬:“你就是个交警!”
“交警也是警察。”
陆翌然冷冷道,退后一步把手松了,陈熙熙重获自由,揉着发痛的肩膀坐在沙发上,泫然若泣,不肯服输。
陆翌然实在是累了,他本来就不会带孩子,但还是试着平复情绪,耐着性子问:“可以说了吧,跟谁打架了?”
陈熙熙也不看他,狠狠道:“我们班姓王的死胖子。”
刚说完,脑门上挨了个脑瓜崩,他捂着脑袋又瞪着陆翌然,陆翌然教育他:“好好说话,脏话满天飞像什么样子,我教你说脏话了?你爸妈教你说脏话了?”
提到父母,陈熙熙不做声了,他低着头咬着嘴唇,沉默了良久才嘟哝了一句:“他们早都死了。”
陆翌然就闭嘴了,这句话无论听上多少遍,他都没法免疫,仍旧感到心脏抽痛,像是被小刀子割开了似的。他望着自己唯一的侄子ᴊsɢ,心头五味杂陈。
陈熙熙长得和他父亲有一点像,而且是越长大越像,陆翌然一面期盼从他身上看到哥哥的影子,一面又害怕他长大。他心有余悸,阴影无时无刻不追随着他,哪怕在梦境里,他死去的哥哥嫂嫂都在质问他,当初为什么不拦着他们。
陆翌然自责过,后悔过,但后来发现悲伤无用,人终归还是要面对生活。父母年岁已大,陈熙熙进入了青春期后脾气很差,他们管不动了,陆翌然就把他接到了身边。陈熙熙就像那段记忆的实体,他呆在家的每一天,仿佛都在提醒陆翌然,哥嫂的死有他的一部分责任。
陆翌然不会带小孩,更没有兴趣培养他,他只是在还债,在赎罪罢了,所以有必要对陈熙熙负责,让他顺利成长为一个有着正常善恶观的大人。
“我明天带你去学校,找同学道歉。”陆翌然说。
陈熙熙马上表示反对:“我不去!是他先骂我的!”
他声音动不动拔高,陆翌然听得头疼,他揉着太阳穴,口气逐渐不耐:“他骂你什么了?”
陈熙熙小声说:“他骂我有爹生没娘养……”
陆翌然手上动作一顿,扭头看着他,陈熙熙这会像是委屈极了,抽着鼻子,一滴晶莹的泪水流下来,在脸颊上爬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泪痕。
陆翌然强迫自己移开视线,别被他现在可怜兮兮的模样打动,口气一如既往强硬:“打人就是不对的,暴力行为不可取,明天一起去学校,就这样。”
说完就扭头进了卧室,丝毫不管陈熙熙继续在那痛哭撒泼,门一关,世界清静。
这一觉睡得很不怎么样,几乎是眼睛刚闭上又睁开的程度,陆翌然连衣服都没脱,就眯个眼的时间,何必整这么多流程。他头昏脑涨,爬起来随便洗漱了下,就去厨房给陈熙熙弄早饭。
他厨艺烂到家了,经过这段时间带孩子特训,也只到勉强入口的程度,给陈熙熙煎了片吐司还焦了边,陈熙熙一边吃一边吐槽,又把他听烦了。
“闭嘴,吃饭,听得懂吗?”陆翌然没睡好,心情差得很,嗓子也沙哑了,眼里全是红血丝。
陈熙熙虽然叛逆,但基本的求生欲还是有的,当然最主要的是,他根本打不过陆翌然,昨晚一番对抗后肩膀还在隐隐作痛,他决定暂时投降,吃完早饭就被乖乖押送到学校了。
陆翌然作为监护人,找到被打的受害者同学,姓王的小胖子伤势比陈熙熙要严重的多,鼻青脸肿的,班主任告诉陆翌然,对方家长昨天打了他几个电话,都说没人接。陆翌然只能又跟老师道歉,说自己在执勤,确实没法一直看手机,也没有接陌生电话的习惯。
陆翌然人高马大,哪怕不穿警服,往那一站都给人无形的压迫,说话也干净利落,没什么客套环节,利落又生硬,一看就很难相处。班主任也不敢难为他们,主动当了和事老,说愿意帮他们调节矛盾,负责跟对面家长交涉转达歉意,必要时也能安排会面,让双方当面讲和。
“那麻烦老师了。”陆翌然真心实意道谢,见事态并没有扩大,也稍稍放心了些,班主任趁机让陆翌然带陈熙熙去保健室看看,他胳膊肘上的伤看着还挺疼,最好去消个毒裹个纱布。
陆翌然就问:“保健室在哪?”
陈熙熙在旁边一听,来劲了,从椅子上跳下来:“我知道,就是乔老师的办公室!”
说完就主动表示要带路,积极得可疑,陆翌然跟着他从办公室出来,见他一路上心情都很不错,步伐飞快,火急火燎的架势,随口问了句:“乔老师是谁?”
陈熙熙说:“我们学校的卫生老师,长得很可爱。”
陆翌然十分无语,伸手揪着他的后颈:“对老师要尊重,懂吗?”
陈熙熙被揪疼了,但也挣不开,只能认怂,说着:“知道了……”
停了几秒,仍是不甘心地加上一句:“但是真的可爱啊……”
陆翌然不跟他斗嘴了,就跟着他进了另一桩教学楼,在一楼看到了保健室的门牌,陈熙熙敲了两下门,里面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:“进来。”
陆翌然心里一动,这声音十分耳熟,像在哪里听到过。陈熙熙握着门把手推开门,敞亮的办公室里摆着病床和一张办公桌,桌边坐了个穿衬衫裙的女人,外面松松地披了一件白大褂,正抬起头看着他们。
陆翌然几乎产生一种错觉,他马上要被困在这荡漾的眼眸之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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